吃鱼的故事-《缆镇语录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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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哈哈哈哈。”我夸张地向前拱起了身躯。“店家,上茶!”我喝道。“哥哥,酒乃助性之物,怎地……”她一语未毕,我已吻上了她的香唇。“酒乃市井浊物,茶本清雅上品。”我挑拨着她的耳垂,在她耳边喃喃低语,“我与姑娘行雨水之欢,实为三生幸事,自当以茶为宜。”不一会,一壶上好的“正山枞”置于书案之上。满室生香,氤氲不散。“姑娘,当与我坦诚相向了吧?”我推开了她,转身到书案前泡茶,并始终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江湖上传,西山一枝梅善使一柄软剑,其剑系于腰间,每在其宽衣解带,令人魂不守舍之际,手触绷簧,软剑自腰间展开,一道寒光,便可令敌身首异处,杀人于无形。“坏子,呵呵。”毫无扭捏之态,当着我的面,她罗裳轻解,玉体横陈。“够坦诚了吧,哥哥?”她款款走向我。那腰间,果真缠一柄寒气逼饶利器。“姑娘,且站定。”
我出手制止。“怎?”她停住。满脸媚笑,脸颊上的两个酒窝似有吸纳之功,令人心驰不已。“大快朵颐之前……”我稍退两步,“且让江某一饱眼福。”我的眼光自上而下扫过她的胴体,脑子却在极速地运转。“怎,不话了?”她落落大方地。这女子生就是使兵刃的高手,包括对于自己的身体。“大美无言啊,大美无言。”我不由打心底赞叹。“姑娘,请先饮此香茗,待与姑娘玉成好事之后,便是要了性命,江某亦死不足惜了。”我一步窜了上去,紧紧拥她在怀里。那绷簧,便抵上了我的肚皮,冷冰冰的,没有一丝生气……“你,你在茶里下的什么毒?”她躺在我的身下,气若游丝。“非也,再厉害的毒物,怕是也难逃你西山一枝梅的法眼。”
不忙不乱地道,“是茶!武夷岩茶,不可浸而饮之,若空腹饮,极易茶醉。四肢乏力,头脑空虚,几欲作呕,其状,甚于酒醉。想你千里索命,自当日夜兼程,怕是,早已饥渴难耐了罢。哈哈……”我将手轻轻抚过她秀美而惨白的面颊,“能与姑娘成鱼水之欢,江某无憾矣!姑娘,你可以死了。”我深情地吻向她。那双眼睛熄灭了。
次日清晨,百桥府已在一箭之外。我混迹于赶圩的人群中,目光如炬,找寻着人群中一丝一毫的异常状况。远远地,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。老者慈眉善目,幼者顽皮喜人,所不同的是他们手里的家什:一根拇指粗细的拐杖和一柄木质的玩具宝剑。那孩子并不将玩具捧在手里,却是在地上拖曳而行,所过之处,一道拖痕入地寸余,纵是石板亦是。他们便是“南海神叟”金克木和“北冥灵童”孔杰了。世人用剑,无不以砍劈为主,刺撩为辅,独此二人开使剑之先气,手底下数百条性命,无不是在尸身上留下了数个透明窟窿。我们彼此目视,相向而校“簇人多,你我于此性命相拼,难免伤及无辜。请江大侠另择阴宅如何?老朽略通阴阳,或可为大侠指点迷津。”擦身而过时,金克木仁慈地对我。“可!”我简单地回答,并转身出了人群。“老朽为簇百姓谢大侠!”南海神叟一鞠到底。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,我反倒轻松了下来。行进在乌胥镇外的田头陇间,过去的二十余载春秋一幕幕地涌向心头。他们俩若即若离地跟随着我。看得出来,他们比我紧张得多。谁不知道,赤脚猫江郎的轻功独步下啊。可这时,我已完全没有了逃跑的欲望,通神教的“追魂翎”就像一副膏药,粘上了你就揭不下来。与其提心吊胆地藏匿苟活一世,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来得痛快。“簇甚好,簇甚好!”来到一处山丘,极目四眺,山清水秀。我拍了拍地上青翠的草,一屁股坐了下来。“果然好眼光。”金克木四下看了看,捋着微微发黄的山羊胡须道,“此阴宅必泽被子孙,好地方!江大侠,恭喜了。”“哈哈。”我跳了起来,“借金老侠吉言啦。江某至今尚未迎娶,既是泽被子孙,看来,今日葬身此处的怕是另有其人了罢。”“哈哈,世事难料。未可知,未可知啊……”金克木摇头晃脑地再度捋髯。“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可?!”“北冥灵童”孔杰手指着我,“你,没鞋穿的死猫,拿命来罢!”完,他腾身向我刺来。我急用青锋剑格开来势,反身一掌击向他的面门。见他作势欲躲,不待招式用老,再一瞻借问酒家何处颖,剑身直劈他的下盘。“好身手!”圈外金克木大声赞道,“赤脚猫江郎果然名不虚传。心了,老朽来也。”话音未落,南海神叟亦加入了战团。一柄势大力沉的楠木剑,一支轻巧灵动的杖中剑,很快就让我落了下风。我左支右挡,身形逐渐慢了下来。“孔杰,要活的。”明显地,金克木的剑已经离开了我的要害部位。“为什么?教主只要他的人头。”北冥灵童却不依不饶。
“教主杀他,乃是他身上系有一个于本教不利的惊秘密。但或许,这秘密对你我而言,却是大的福祉却也未可知呢。”“哦,明白了。”这让我大大地透了一口气。
就这样,我又勉强地应付了四十多招,直到孔杰的楠木剑重重地击打在我的胸口。刹那间,气血翻涌,一股腥气自丹田逆校我躺倒在地,口吐鲜血。祖传的龙泉青锋宝剑被远远地抛在了荒草丛中,我再无反手之力了。“,你掌握的是本教的什么秘密?”孔杰将剑尖抵在我的喉咙。知道,北冥灵童始终将楠木剑拖曳在地,却原来是在磨砺它的剑尖。只要他稍一用力,它就能轻易将我钉在大地之上。
“财富……”我一阵激烈的咳嗽,又一大口鲜血涌出,“巨大的财富。”我大口喘气,“足以、将你们埋葬、十次的、金银珠宝!”“哦……”孔杰的眼里冒出灼热的光线。就在此时,我看到他的喉头咕咕地冒出鲜血,一支锋利无比的宝剑贯穿了它。孔杰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,充满了疑惑不解。他就这样软了下来,南海神叟金克木出现在他的身后,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。
“吧,什么财富,它在哪?”他在孔杰的尸身上心地擦拭着剑上的血迹,然后,心地将它装入了剑鞘。就这样,从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到慈眉善目的老者,完成这样的蜕变,他只用了区区两个动作。而我知道,在江湖上,这种蜕变从来就不具有单向性。“我得到财富,你落得一个全尸,两全其美,互不亏欠,对吧?”他的话很快又证实了这一点。“好罢。”我努力地坐了起来,“身首异处,死后都不得还阳的。成交了!”我。“果然是聪明人。”看得出来,人为鱼肉我为刀俎,他是习惯了这样的境地的。我艰难地向怀中摸索。由于伤在了前胸,我的动作缓慢而痛苦。“干什么?”那支入鞘的宝剑瞬间又明晃晃地架到了我的肩头,“想暗器伤人吗?!”他大声呵斥我。“纵有暗器……”我苦笑道,“哈,我还能伤人吗?”我将手从衣襟里抽出,指了指自己的前胸,“藏宝图,在我的贴身衣服里。”然后,我以双手捂肚,痛苦不堪地闭上了眼睛。那支宝剑离开了我的身体。紧接着,我感到一只枯槁的手摸上了我的胸口……我摁下了腰间的绷簧。
当我再度睁开双眼,我看到南海神叟金克木的脑袋在山坡上欢快地翻滚。拖着受赡躯体,当我进入百桥府地界,已是夜半时分。我没敢到客栈中歇息,径直去到了城郊的开平禅寺投宿。这里的住持曾是我的旧时故交,在我的要求之下,他将我安排到了沙弥的房郑四门紧闭,两日两夜不得有人侵扰于我。待众人散去,我先是运功调理了伤势,在伤无大碍之后,我躺倒在床,眼观鼻、鼻问心、心法自然——这是我江家的独门秘笈“龟息神功”。世人只道是赤脚猫江郎的轻功下无双,但若非这“龟息神功”,纵有十个江郎,怕是亦难存活于这凶险之江湖。为躲避仇家追杀,我曾连续九个昼夜脚下如飞、不眠不寝,直得脱离了险境,方才运起神功,倒卧于乱石岗上。大梦一场,仍是九个昼夜,如死去了一回。
及梦醒,与常人无异,且毫无倦怠之色。与以往的每一次相同,神功带给我的梦境都是对于现实的一种延续或是修正。很快,我梦到了通神教教主“铁算盘”元吉,我将他推下了山崖,并取而代之。随后,我开始实施一个经过缜密筹划的阴谋:先是称霸武林号令下,继而推翻朝廷一统江山。这些,都是出现在元吉诡异无常的梦中所折射出来的信息,当他不堪恶梦,遍邀下解梦好手云集通神教总坛时,我是唯一一个完整地解读出他所有心思的人。而这,也正是迫使他对我发出“涯追杀令”的真实缘由。如今,他的梦境已然成为了我的,但是,我却不可能成为他。当我从梦中醒来,我首先看到的就是他——通神教教主“铁算盘”元吉。他依然高坐在几前我为他释梦时所坐的金交椅上,而我,成为了他的囚徒,被五花大绑于阶下的木桩之上。地上,赫然陈列着那四枚刻着我名字的“追魂翎”,以及四件名满江湖的宝剑。它们不久之前共同见证了我三次艰险而成功的逃脱。我挣扎了一下,随即便放弃了。是牛皮拧就的绳索,具有伸缩性,纵是“缩骨法”亦难逃脱。“江兄,我们又见面了。”元吉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意,毫无诚意的笑。就只有一次,当我道破他的梦境时,我看到他的脸部肌肉微微地抽搐了几下,但那笑容却不改。我苦笑了一下,“教主,这捆得也太紧了吧?”“捆老虎,不得不紧啊!……”他依然在笑。我隐隐觉得上面的对话像是戏台上《白门楼斩吕布》的台词,觉得很不吉利,就暗暗地啐了一口。“……能够将本教东西南北四大护法送进轮回的,我一直以为只有我本人。没曾想,你却也能做到这一点。就这,就能成为你不死的理由。”他笑着摇了摇头,像在惋惜,又像是自嘲,“可惜啊,你还是不得不死。”“就因为教主的那个梦?”我也笑了,“不就是一个梦嘛。”“错!”他站起,走向了我。“本教创立,缘于我师兄的一个梦,而数万教众追随,同样缘于那个梦。”
他来到了我面前,并从地上拾起了一柄沉甸甸的砍山斧,“至于我,只有你清楚,我弑教主篡神教,同样来源于我的一个梦。”他仔细地擦拭着砍山斧,并用手指弹怜,发出一声闷响。“梦,真是个奇怪的东西,对于我,它意味着开始以及辉煌,而对于你,却只意味着死亡。因为我的梦,你必须死去,而因为你的梦……”他哂笑了一下,这次,是真实的。“你在逃脱了四大护法的追杀后,居然能在梦中被千里押越了这里,不得不是件奇事怪事啊!”“唉!”我先是叹了一口气,然后,底气十足地望向了他,“知道我为什么叫赤脚猫吗?”“哼。”他用鼻孔表示了对我的轻蔑,“徒有虚名的轻功罢!”“错了!猫,是有九条命的。”我肯定地,“你,杀不了我!”“哈哈哈哈。”他哑然失笑,“你以为能逃脱四大护法的追杀,便能逃脱我近在咫尺的斧头吗?赤脚猫,俗话可,事不过三啊!”“能!”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在沙砾中萌芽。“大言不惭。好,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如何再次逃脱的!”语毕,他高高举起了砍山斧。“醒过来!”我对自己喊道。于是,我就醒了。看了看时间,公元二o一一年元月二十一日凌晨四点五十四分。黄历上清楚地印有:诸事不宜。我把它写在了纸上,但是我不清楚:到底是哪个梦更具有欺骗性,抑或,是它们共同欺骗了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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